浴室门窄,许知喃擦肩出去,眼睛都没敢乱瞟。
好在林清野也没提及这个细节故意惹她害羞,尽管刚才那样,他自己肯定也是知道的。
许知喃胡思乱想半天,又忽然觉得不太对劲,以前的林清野可不是这样的性子,在这样的事上他其实挺随意的。
许知喃从前还把他归入了“及时享乐”那一栏,不受束缚,无所禁忌。
她迟疑着,再次朝浴室看过去,少年已经有了男人的轮廓,瘦高落拓。
她视线往下——
只一眼,她迅速转回脑袋,再也不敢多看了。
许知喃去刺青店后,林清野便去找林冠承。
他戴了口罩帽子,一路坐电梯上岷升集团顶层的董事长办公室,外面的助理拦住他:“抱歉,请问您有提前和林总预约吗?”
林清野摘了帽子,看向她。
助理一愣,震惊地看着他,难得失态,怔愣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林少爷?”
他朝办公室门口抬了下下巴:“他在吗?”
“在的在的,您请进吧。”
林清野跟着他走进去,林冠承站在落地窗前,闻声回头,他似乎这两年一下子老了许多,白发也不少。
他看着林清野,张了下嘴,没发出声来。
林清野不自觉站直了些:“爸。”
那两年半下来,很多东西他好像也不像从前那般在意了。
助理退出去,林冠承看了他一会儿:“回来了。”
“嗯。”
“我昨天听你王叔说才知道你已经出来了,也从他那知道了你今后的打算,有没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地方,你想要做音乐,也是个费钱的事儿,爸可以给你投。”
林清野笑了下:“不用,现在钱我够花。”
助理拿着茶水又进来一趟,很快又出去了。
“坐吧。”
林清野在沙发上坐下来,喝了口茶,淡淡问:“听说你离婚了?”
“啊,对,离了有两年多了。”
林冠承年轻时候忙着事业,的确对林清野多有倏忽,起初对于傅雪茗在两孩子中的偏心并未太过注意,毕竟林清野那时候的确算不得乖。
但后来时衡去世后,傅雪茗的偏见偏心就不加掩饰,林冠承当然也看得出来,可他那时候的确是爱着傅雪茗,放不下,也不想去承认这一点,因为承认了这一点也意味着承认了傅雪茗从来都没有爱过他。
他想尽了办法想让母子俩缓和关系,可母子俩水火不容气性却是一脉相承,脾气都硬,谁也不肯低头,一直维持了那么多年这种状态。
林冠承常年夹在两人之间,直到林清野入狱后成了导火线。
他这才认清了自己从前有多可笑,说来也羞愧,他一个年过半百的人了,竟然要等到儿子步入这样的田地才终于认清了自己那卑微的爱情。
林清野并没对离婚内因探究,大概猜得到,也不怎么感兴趣。
“那你现在一个人住?”林清野问。
“嗯。”林冠承点头,“你现在住哪?要不要也干脆回家来住?”
他笑笑:“我一个人住习惯了。”
他说得稀松平常,林冠承却又是一阵心疼。
林清野是什么时候开始一个人住的呢?
时衡去世时他只有13岁,没能力搬出去自己住,林清野不是没跟他说过想自己去住,被他想都不想就否决了,说这么小年纪有什么好出去住的。到后来他做了乐队,开始也能赚点钱了就很快搬出去,到拿了金曲奖,那段时间他被捧到高处,算是赚了人生第一桶金,便买了套公寓。
林冠承并不勉强他。
这么多年都没在家住,他不能现在却逼他回来住。
父子俩没聊几句,林清野便起身准备离开。
“你打算去哪?”林冠承问。
“回公寓,要重新处理一下之前那个专辑。”
“我让司机送你回去。”林冠承拍拍他肩膀,拨通内线吩咐了句,又对他说,“之后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你尽管说,我毕竟只有你这一个儿子,你都不找我帮忙就没人找我帮忙了。”
林清野往门口走,手臂往后摆了摆,走得潇洒:“行。”
走了。
司机已经在底下候着了。
刚才林冠承只吩咐了他等着,没说这坐车的竟然是那前几年入狱的林家小少爷,不自觉地视线就定在他身上,很失礼。
好在林清野没在意。
走到近前他才恍然回神,忙给他拉开车门,又很快跑到驾驶座旁上车:“小少爷,您去哪里?”
林清野报了自己那公寓的地址。
车平缓驶出。
中途司机手机响了,他拿出来看了眼,刚要挂断,林清野视线扫到备注——囡囡。
“没事,你接吧。”
司机道了声谢,暂时将车停到路边,接通。
林清野突然注意到他的手机,是他没见过的型号,像是两年半前他看到的新款概念片的样子。
的确,两年半的时间,手机也已经出了新的型号了。
但他昨天跟许知喃相处的时候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他们用的手机是同一个牌子的,也是两年半前当时的最新的型号。
但许知喃当初买的那只内存小,昨天林清野还注意到她手机跳出来的内存空间不足10%的消息。
林清野忽然意识到,她不换手机的原因。
她这些年挣了不少钱,不至于买个手机都要犹豫。
两年半,内存已经不足还不换的原因只有一个,怕他在“里面”待了那么久,出来后清晰地感觉到和外界的脱轨感。
她在用自己的方式很小心地保护他。
林清野垂下眼,轻轻摇了下头,哼笑一声。
司机已经挂了电话,又跟他说了声“抱歉”,继续往公寓方向开。
“等一下。”林清野忽然开口。
司机回头:“什么?”
“去手机店吧,我要买个手机。”
车停到手机专卖店外,这个点店里没有其他顾客。
即便有口罩和帽子,但以防万一,他没就这样再次出现在大众的视线中,而是拜托司机帮忙去买。
很快,司机便买了两个最新款的手机回来了,将两个袋子和一张卡交给林清野,这才再次出发回公寓。
他有好久没有玩过乐器了。
手生,也手痒。
走进家门,里面一股太久没有人气儿的灰尘味,他开窗通风,将那两个手机袋子放到一边,推开一扇门进去,便是他之前放着很多乐器的房间。
林清野拿出那枚专辑放进dvd,按下播放键,第一首歌便传出来。
也许是心境阅历有了转变,他对那歌已经不如从前满意,听完一遍,林清野拿出纸席地而坐,重新进行修改。
弄完这些,他才又走回到架子鼓前坐下。
刚开始已经能明显感觉到手生,林清野舔了舔下唇,鼓槌在指尖转了一圈,重新继续。
一段谱子一连练了十来遍才终于重新找到感觉
等将那些乐器全部上了遍手,外面天色都已经暗了。
许知喃今天有两个预约,都是大活,耗时长,从早忙到晚,到晚上八点才得空吃了晚饭。
李焰还在那儿忙。
由于现在许知喃时价很高,所以有些想刺青又不算太了解刺青的小姑娘还是会找她店里的徒弟来纹,许知喃主要还是负责一些精细难度又高的大活。
许知喃一个人坐在桌子前,托腮看着面前的手机。
这手机除了顾客都已经安静一整天了,连个消息都没有。
她点开和林清野的聊天对话框,改为双手托腮。
犹豫。
犹豫。
犹豫。
大概是昨天下午时她那一通打给林清野的电话得到关机回应,弄的她总有些害怕林清野会再次消失。
尽管她也了解他的脾气,他既然已经迈出那一步回来找她了,之后打算怎么做也应该已经想清楚了,不会再无缘无故的消失。
可她就是想更保险一点。
想他索性来跟她一块儿住。
但她一想着早上林清野从背后抱着她时那被硌到的触觉,便觉得脸上发烫。
她和林清野的关系到如今这一步,其实很多关于恋爱的步骤顺序都已经不重要,但许知喃还是不知道怎么开口让他过来和自己一起住,一想就脸红。
她这边正犹豫着,手机忽然响了。
林清野打来的。
她忙接起来,很快出声:“喂?”
那头还愣了下,笑问:“接这么快。”
“嗯。”她应声,抬眼看了下周围,还有两个顾客在,总觉得像做贼心虚,垂着头压低声“怎么啦?”
“来问问你什么时候下班。”
“应该快了,怎么了?”
他说得稀松平常:“我已经到家门口了啊。”
他在那头笑了声,磁沉的,透过手机传过来,震得她耳朵也有点麻,开口声音像是抱怨又像是撒娇。
“你早上没给我钥匙,我都被锁外面了。”
扑通扑通。
许知喃心跳逐渐跳动得激烈。
她喉咙空咽了下,再也忍不了,唰得站起来:“我马上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