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光线昏暗,李星洲端着一盅丫鬟泡好的醒脑茶,漫不经心喝两口便放下了,安静听着严昆汇报,严昆脸色不大好,他脸色也不好,小屋内声音琐碎,许久才停。
手中茶杯慢慢放下,又让人给严昆送来一杯热茶,严昆没喝,眉头紧锁看着他,等待下文。
李星洲咧嘴笑了一下:“算是,是我先入为主,失算了”
严昆并不明白他所谓的先入为主为主是什么意思,两年前开始,李星洲就与众商家合作,用王府的水泥修缮从京城到各府官道。
此时一直比较隐秘和缓慢,这也是他未来规划中重要一环,修路。
“要致富先修路”确有道理,不过只是其中之一,更加重要的是,他想要不知不觉中连通京城与各地,一旦成功,就意味着最精锐,也最忠诚于他的中央禁军,能够数天,十几天内顺着平坦的水泥路快速机动到全国各处,迅速应对突发情况。
李星洲对此早有远见,中国有着许许多多的历史经验,任何一个王朝,只要超过两百年就会开始动乱四起,其中最重要的问题就是土地兼并。
土地作为第一生产力,每次改朝换代的大动荡之后,大多都有均田地举措,让大多数人有田地种。
可慢慢的这些土地又会以温水煮青蛙的方式聚拢到少数人手中,大多数人活不下去,于是社会动荡,爆发动乱,改朝换代。
这几乎都是一种循环了,每个朝代都有人做过抗争,想要逆转这个趋势,但大多不成功。
而如今,景国各处大族做大,也开始出现这种情况,蜀中吴家间接葬送数万大军没有受严惩就是一个例子。
因为吴家在蜀地、在朝中都已经汇聚很大的力量,在地方他们是豪强,地方要员中有一批吴家人,朝中有皇后,他们兼并大批土地是必然的。
还有京西田家,汤家,关陇士族等等许多有名大族,随着时间推移都会遵循马太效应,强者越强,弱者越弱,直到底层地方百姓难以生存。
雍正皇帝曾经为此努力过,不过他积劳而死之后,他儿子乾隆马上就翻了他的举措。
道理很简单,和上层对抗,为下层争取生存空间,到头来回两面不是人,所以乾隆被贵族们捧得很高,因为他顺着大家族喜欢的来,皇帝也当得自在,他自鸣得意,也觉得人人都在拍他马屁,挺好的,却毁了底层百姓希望,断送了清王朝。
反倒是被人骂得最多,折磨到精神紧绷,活活累死的雍正,他的那些举措确实实实在在为下层争取空间,火耗归公,改革税收,去旗人子弟的供奉等等
也正因如此,他死得很惨,更惨的是连大多百姓根本不明白谁对他们好,因为没有话语权,文人权贵骂雍正,他们也就跟着骂了。
对于大族,他们自然不希望自己的利益受损。下层百姓没有读书途径,认知水平受限,上层大族掌握话语权,所以很容易被利用和忽悠,少有人真正明白谁对他们好。
如今李星洲就处在这种状态,他规划将来要做的一些举措,其实差不多就是当初雍正想要的改革。
其中最重要的两项举措,一样是减少皇亲国戚的供奉,三代以上没有入仕的皇家成员,不能再免费由国家无偿养着,节省大量银子可以用在国防,赈灾,基建上,而不是白养没用的贵族。
第二,也是最重要的就是税收改革,纳税不再按人头户口,而是按田亩数来。
家里田地多的多纳,田地少的少纳,没有田地的不纳。
以前纳税都是按照一家一户几口人来的,根本不管家里有田亩几何,但是已经有相当一部分人家,要么是自愿,要么是被逼把家中田地卖给大户,这样一来,生活本就艰难,他们要纳税,就只能求大户人家让他们做工。
那些大族坐拥无数田地,纳税按家里人口算,对他们来说皮毛都不是。
如果按田亩数纳税,那田地多的士族大户必然纳得多,也会阻止他们继续兼并土地,因为田地多,交税就更多。
而少田或者没田的普通百姓负担就会大大减少。
李星洲修路就是为这第二项准备的,这是从根本上扼制大族的土地兼并,扼制他们的扩张,到时候朝堂内外必然都会跳起来,地方上很有可能出现动乱。
事实上当初雍正想这么干的时候,全国身上几乎都是反对声,要么阳奉阴违,要么各种慷慨陈词,最终他的胳膊也拧不过权贵的大腿。
所以李星洲想以京城为中心,将水泥路修到几个重要的之地,比如京西,关中,太原,蜀中,江南等地,到时新法令一下,只要有人不从或跳起来,他最信任的新军就可以顺着水路,陆路,瞬息而至,快刀斩乱麻,以铁血态度支持自己的变革,削弱世家大族的垄断,为底层百姓谋更多生存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