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是高伯逸在做选择。他已经给了这些人机会,把握住了的人,就能脱身,就有一条新路可以走。而没有把握住机会的人,就会被现实教育,然后等待明年的机会。
他们是幸运的,因为这次洛阳之战大胜周军,不少周军战俘年后就会送来邺城。然后,他们会填补离开的那些人留下的空缺。
以此来形成一个循环。
“走吧,没什么好看的了。”
高伯逸轻叹一声说道,有点意兴阑珊。
察觉到他情绪有些低落,崔泌疑惑问道:“主公是对此有所不满么?我看一切都还比较顺利啊。”
崔泌觉得,剩下的事情,就是兑现承诺,然后将准备好的礼品,一家一家的送到挂着大红花。他们会得到这些人的感激,然后明年开春以后,朝廷会组建新的禁军,这些人,就是好兵员!
当然,他们只会是兵员的一小部分。
崔泌感觉不到有什么不妥的。
“回去跟鱼赞说,让他除夕夜里在这里盯梢,多带点人手。”
高伯逸冷冷的说道,崔泌甚至都能感觉到言语中直刺而来的寒意。
“我一定将话带到。”
“嗯,那就好。”
高伯逸不置可否的点点头,让神策军护送崔泌回鱼府,自己则是在漳河边漫无目的的闲逛。
红旗,是由鲜血染成的。
红花,亦是需要鲜血的浇灌,才会开得妖艳美丽。
刚才注意到人群里很多人眼中的嫉恨,高伯逸瞬间明白,革命不是请客吃饭。齐国内部的各种矛盾,无论要怎么弥合,不是大家哈哈大笑,吃个饭就能完事的。
今年的除夕夜,大概,会是个不眠之夜吧。
高伯逸暗暗想道。
……
长安城,皇宫御书房里,宇文邕看着面前绣着金色龙纹,整体呈现黑色的棉袍,无声叹息。他面前的窦毅,则是面色平静。
“朕的龙袍,是齐国人的布织成的,这算不算奇耻大辱?”
宇文邕面色古怪,又想哭,又是被气笑了。
“陛下,这袍子暖和轻便,穿着还舒服。”
窦毅不动声色的说道。
“你穿过龙袍?”
宇文邕没好气的反问道。
窦毅面色一僵,心中有橘麻麦皮不知当讲不当讲,他实在是不知道应该怎么吐槽。
大概也是知道自己说了些过火的话,宇文邕摆摆手道:“不要说那些无聊的了。朕问你,让三军将士们都穿上类似的衣服,需要几年时间?”
宇文邕的战略眼光绝对没有问题,可是周国的实力,本身却是个大大的问题。小马大车之下,宇文邕的很多构想都难以实现。
哪怕在全国范围内大规模打井取水,都成了件难事!
“陛下,种植棉花,刻不容缓。”
窦毅双手拢袖,对着宇文邕行了一礼。
宇文邕点了点头,面色变得惆怅。
他让下人送来一壶浊酒,随后亲自给窦毅倒了一杯。
“天武(窦毅表字),你是朕的妹夫,有些话呢,朕可以直接跟你说,不用顾忌什么。”
宇文邕将杯子里的酒一饮而尽道:“朕何尝不知道棉花好,可是……都去种棉花了,麦子怎么办?”
麻田和麦田,有着很好的互补性,而棉田和麦田,则是竞争关系。种棉就不能再种麦子,或者说,种了棉花之后,由于棉花产生的经济效益远远多于麦子。
那么,如果国家不加以强制性的引导,将来周国必定粮价大涨!这就是棉花发展史上出了名的“棉吃人”!
跟圈地运动中的“羊吃人”如出一辙。
宇文邕能够抵制棉花的诱惑,用冷静的头脑去思考问题,说明他很有几把刷子,绝非庸碌之辈。
“陛下,周国要走出困境,只有依靠蜀地……和突厥。微臣觉得,让突厥人加大力度,骚扰幽州,让齐国首尾不能相顾,可以减轻勋国公(韦孝宽)的压力。”
窦毅压低声音道:“玉璧城,当年让高欢碰得头破血流。齐国研究这座城已经研究了几十年!高欢做不到的事情,高伯逸未必做不到。”
这话如同惊雷一般,让宇文邕从心安理得中警醒。一直以来,玉璧城就好比是空气一样,总是没事,总是会习惯性的忽略此地。
因为有韦孝宽镇守,这里一直都很平安,甚至周国之前还有余力,在玉璧城以东开辟出一片“安全区”。
历史上北齐末年,军力尚未崩溃的时候,斛律光率领的晋阳鲜卑精锐与韦孝宽率领的周军精锐,就是在争夺这一片“安全区”。
老实说,那时候韦孝宽的脸都被斛律光打肿了,甚至还有史书记载的惨败。
玉璧城,真就那么安全?
宇文邕想起了这次洛阳之战中高伯逸善用的“阳谋”,深感此人不好对付!
“嗯,玉璧城的防卫,是要加强些了,以免让高伯逸钻了空子。”宇文邕思索了一下说道。
其实他心里很清楚,周国已经失去了东面的战略缓冲,接下来,就是玉璧城独抗齐军几年,直到周国缓过气来,才算告一段落。
“嗯,是要给勋国公增加点兵力了。对了,你刚刚说蜀地,蜀地怎么了?”
宇文邕像是想起来什么一样问道。
“蜀地的粮食,可解关中燃眉之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