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要秋后算账的事情,那得等到宇文邕有余力进行秋后算账才行。若是连这个月都活不过,想那么久干嘛?
“爹,咱们这是兵变吧?”
贺若弼小声问道。
“如果我们都死了,那兵变的机会都没了,先活下来再说。”
贺若敦冷冷的丢下这句话,就下去挑选“勇士”去了。他对士卒们说是挑选最先攻城的人,而实际上,这些人只不过在大营内固守,根本不可能出大营去送死。
……
“今天,周军退得有点快,不像是被你打退的。”
虎牢关城头的签押房里,周敷皱着眉头教训李达说道。后者之前跟他吹嘘什么“零伤亡”,一来就打退了周军,神勇无敌之类的。
周敷却觉得不是那么回事。
来之前,高伯逸对李达反复叮嘱,万事都要听周敷指挥。这厮虽然不服周敷但是对高伯逸还是言听计从的。
李达喝了口水掩饰自己的尴尬,然后沉声问道:“那你觉得如何?”
“周军要跑!”
周敷冷冷说出了自己的判断。
今日在城墙之上,他其实就已经做好了放周军到城里来打的安排,没想到,周军的指挥官,临时让他们退走了。
到最后,周敷预备的后招全部没用上,让对方跑了。
“当时他们明明就还有余力的,为什么就退了呢,不会是被你吓退的。”
周敷感觉好像要抓到了关键点,却还差了些东西。
“也对,今日打起来的时候,我们都还在试探,他们绝大部分都是被弩箭射死的,真正被我手下人用步槊捅死的不多。”
李达难得说了一句大实话。
“难道是因为高都督要亲临虎牢关了?”
李达疑惑问道。
周敷先走一步,还不知道这个消息,听李达说起,这才恍然大悟。
“不好了,周军今夜就要跑。你我合兵一处,一起攻打周军大营,试探一番。”
“如果是陷阱呢?”
李达问了一个颇有深度的问题。
“打仗有不冒风险的事情么?咱们哪个不是把脑袋别裤腰带上,刀口舔血?”
说得也是!
李达微微点头道:“高都督说一切听你的,那我这就去点齐兵马,我在前,你从两翼包抄。”
李达说得煞有介事,却见周敷瞪了他一眼道:“这些废话还用你来教?快去点兵!要是周军跑路了,等高都督来,看他不把你屁股打开花!”
……
夜已深,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血腥味,周军前锋大营已经被毁,剩下的一百多人,聚成团抵抗,被周敷所率领的神策军团团围困!
满大营都是尸体,猛虎下山的神策军牛刀杀鸡,贺若敦和他麾下那一千人,就好像羔羊一般,稍微反抗了一下,就被冲散,分割包围,逐个歼灭!
只剩下贺若敦亲率的最后一点人了。
神策军的包围圈分开一条道,周敷走了出来。正好地上有一面周军的旗帜,他冷笑着用这旗帜给自己擦了擦脚底板,走到全神戒备的周军残兵面前。
“你们谁能说得上话,出来一下,我就饶你们不死。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这些人聚而不散,肯定是有主心骨的,周军大将,很可能就是在里面。
“我是周军主将贺若敦,你若是能放过我这些弟兄,我愿意让他们放下武器。”
贺若敦走了出来,面色无惧的跟周敷对视。
“将这些人缴械,押去虎牢关!”
周敷气得直咬牙,下了令转身就走,根本没有跟贺若敦说话的兴趣。
刚刚接到传令兵送来的消息,高伯逸带着神策军主力,已经到了离城关不到五里的地方。没想到,周军早一步,跑了。
虎牢关城门大开,出来许多辅兵,将周军的尸体收敛,就地挖坑掩埋,如同处理不可再生垃圾一般。
很多人生得伟不伟大不知道,但死得真是一钱不值。
……
等周敷带着人马回城的时候,在城楼上,碰到了带着一大堆亲信“视察”的高伯逸,他身边还跟了个不认识的漂亮女人。
“大都督,周军跑路了。”
周敷有些羞愧的说道。
果然是跑了么?
高伯逸只是木然点头,并未表现出吃惊或者恼怒,应该说,现在的结果,就在他的预料之中。
要是周军大将连这一点都算不到,那真就不用混了,军事水平下降到跟宇文邕一个样,那还打什么仗啊。
“天黑容易被伏击,将士们修整一下,明日追击周军。对了,周军留下来断后的人是谁?”
高伯逸似乎想起这件事来,问得很突然。
周敷拱手道:“此人名叫贺若敦,也不是无名之辈,大都督应该认识。”
认识么?当然认识。
高伯逸嘿嘿冷笑了一声,想起以前的某件事情来。儿子犯下的罪,让爹来承担,这应该算是中国人的传统了吧。
“人在哪里,带我去见一下,很久没见这位老朋友了呢。”
山不转路转,高伯逸也是没想到,贺若弼老爹贺若敦,居然有一天会落到了自己手里,还真是有些讽刺啊。
“好的,大都督请随我来。”
周敷带着高伯逸七弯八拐的,来到了虎牢关破旧的地牢,这里泛着陈腐的味道,似乎很久都没有关押过犯人了。
其实也难怪,因为虎牢关在高孝珩来洛阳之前,一直是处于半废弃状态,这里的地牢,自然也不可能有什么犯人。
高伯逸看到某件牢房里,在火把的照耀下,贺若敦正盘坐在地上,闭着眼睛,嘴里念念叨叨着什么,似乎是佛经。
周国信佛的人不少,虽然宇文邕灭佛了,但历史上杨坚上位后,佛教很快就死灰复燃。
看到这一幕,高伯逸甚至觉得有些滑稽。
一个带兵打仗的将领说要放下屠刀,也配么?
“我对贺若将军一直是神交已久,只可惜一直没有机会见面呐。”
高伯逸一脸假笑着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