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然下楼来,就见熊医生倚着透明的药柜,正在跟人侃大山。
在下沟诊所坐诊几年以后,熊医生愈显苍老,若是个中医的话,光靠此面相,少说也是位挂号大几十元的名老中医了。
当然,也是因为年龄的关系,熊医生做诊断都少了,许多时候都是接待了病人,就将人放给苗医生那边,自己更多的还是负责一些熟悉的老病号的诊治,开出来的脑心通和银杏叶片再创新高。
某种程度上,熊医生更像是一只人工AI,他会主动的向病患问好,也能回答病患不太难的清晰问题——若是太难,或者病人口齿不清的话,他就会再次发问:你说什么,我好像没听清楚。
然而,来诊所的街坊邻居们依然喜欢熊医生,不仅因为熟悉,也因为他的啰嗦。
大家不想去医院,除了麻烦,也是因为与医院医生的交流太困难了。许多人宁愿到诊所来啰哩啰嗦的,就是为了跟医生多聊两句。老医生或者熊医生,都算是医生。
熊医生身边也始终围着人,即使如此,老眼昏花的熊医生还是通过残存的眼角余光,窥见了一片光。
熊医生立即转向光起的地方,果然看见凌然正从电梯走下来,周身带着二楼递来的光线。
“凌然回来了。”熊医生跟看见少东家似的,且像是炫耀自家养的珍惜动物似的,对旁边人小声道:“见到了吧,视频和照片里的帅,跟现场完全不同吧。”
旁边的一名中年妇女果然面带震惊,高昂的脖颈都不由低了一些:“我家那个闺女,怕是配不上人家。”
“拆迁了8套房都不行?”有早前被怼过的,此时忍不住怼了回去。
中年妇女咬咬牙:“那也不能都拿去当嫁妆……”
凌然自动过滤了周围人的聊天。街坊邻居的存在,本身就是零言碎语组成的,通常来说,没有明确的指代,凌然都是不理会的。
凌然只是冲熊医生笑笑,顺口问道:“狗呢?”
熊医生显然不知道冬生带了狗过来的事,摇摇头进入AI询问模式:“什么狗?”
“我爸呢?”凌然决定去找老爹询问。
诊所内的事儿,凌结粥同志还是管理的很有条理的。
熊医生愣了愣,用神色难明的表情看向凌然:“老凌的确有点狗,不过……他是给我发工资的,你又……对哦,他连工资都不发给你的,这么说起来……”
凌然凝神看向熊医生,难得解释了一句:“冬生带了一条瘸腿的狗过来,老妈让我去给看看。”
熊医生的脑海中,莫名浮现出凌结粥瘸腿的样子,不由一笑,再换上严肃一点的表情,指了指诊疗室,缓声道:“凌所应该在跟病人家属说话。”
凌然点点头,再向街坊们示意示意,就迈步而去。
熊医生不由松了口气,旋即警醒起来:就凌然这种做派,再过个三四十年,等凌结粥那老狗退休了,凌然估计也不好打交道的。想到那时候自己可能还在为50块钱的全勤而奋斗,就令熊医生一阵阵的不爽。
诊疗室。
在下沟诊所里,诊疗室基本等同于输液室。
两层楼高度的大厅内,重新整理了动线和视线,即使满座,也不会让病人太难受。
错落有致的座椅中间是各种马扎子和小椅子,以方便的病人家属的陪同。
除了病人,房间里到处都是病人家属。
而且,病人家属还总是多于病人。
凌结粥随便逮几个人聊天,就算是做术后管理了。
跟凌然类似,他从小就是在诊所里长大的,对这样的生活习惯且喜欢,原本,如果不是取了个漂亮老婆,生了个帅气儿子,凌然也应该是继承这样的家业的。
凌结粥每想到这里,就会缓缓摇头。
站在凌结粥对面的病人家属,望着凌结粥慢慢摇头,心下则不觉紧张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