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亏之前他还在另外的地方培植了不少下属,否则这一次不知道还要沦落到多么惨烈的程度。
如今的里见家他待不下去了,他甚至不愿意待在瀛洲。
去三重,然后通过边境中转,改头换面,等过一段日子,让替身打扮成自己的样子去俄联,然后他从深见港直接到美洲去。
在美洲,他还留着一片足够让他东山再起的基业……
反复盘算着计划的每一个步骤,确认不会出现丝毫的瑕疵之后,他浅浅的睡去。很快,却又被惊醒了。
车速突兀的放缓了。
他猛然睁开眼睛:“怎么了?”
“先生,前面好像出了车祸……路封了。”
司机茫然的从窗户里探出头,凝视着不远处的路障,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下一瞬间,他的首级就骤然从原本的位置倾斜下去,依靠着一点点皮肉的连接,挂在脖子上,血色喷涌而出。
至死茫然。
里见不净却尖叫出声。
在车窗外,深邃的夜色里,有燃烧的火光浮现。
浑身笼罩在厚重的甲胄中,被血色染红的狰狞武士出现在了车窗之外。肃冷的面甲微微垂落,漠然的双眸俯瞰着不净扭曲的面孔。
手中,太刀缓缓抬起,斩落。
钢铁扭曲哀鸣。
防弹级别的轿车被轻而易举的撕裂了,断成两半。
燃烧的武士迈步向前,一步步的向着瘫软的不净靠拢。面甲之后,那一双眼瞳也燃起了鬼火一样的光,满溢怨恨和狰狞。
“这不可能……这不对……”
不净惊恐的尖叫:“怎么是你!!!明明应该是……”
剑刃斩落。
斩!
这便是里见不净最后所见到的场景。
槐诗感觉自己做了个梦。
回到了熟悉的黑暗里。
静谧的沉睡。
只有源质的涟漪回荡在灵魂之中,在迅速增长的天命之中交织,激发了隐藏在水面之下的什么机制。
令他的意识和记忆不断的碰撞,毫无条例的思绪彼此重叠,没有任何征兆的残缺画面不断的闪现。
好像有一只无形的大手在他的意识之中缓慢的遴选,娴熟的激发着一块又一块的欠片,令槐诗的意识自行运转,演化。
到最后,恰如黑箱之中的运算系统得出最终的结论那样。
来自灵魂深处的莫名话语就从耳边响起。
那是来自槐诗的意识,槐诗的思想所组成的,纯粹的体会和恍悟。那样莫名的感触自行拉扯着意识之中浮沉的文字,最后形成了来自漫长时光之前的疑问。
“——羲和之未扬,若华何光?”
羲和,往昔东夏神明之中的神女,庄严的日轮就是她的车驾,随着她每日东升西降,俯瞰尘世。
可如今——太阳还没有升起呢,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光?
那一瞬间,有光从槐诗的眼前亮起。
他再一次看到了那一片波光粼粼的雄伟海洋,汇聚了世上一切意识、灵魂和智慧的源头,那无穷无尽的白银之海。
那一缕未知之光引领着他,向下凝望,目光穿透了深邃的海面,照亮了属于白皇后的残缺形态。
那伟烈而庞大的轮廓静静的在海洋的最深处沉睡。
就像是熄灭的太阳一样……
太阳好像熄灭了。
有月亮从天空上升起来。
像是巨大的团子,圆滚滚的,就像是小时候一样。隐约的光照在石头上,石头是白的,水是黑的。
庭院里的野草和花儿散发着草木的芬芳。
草丛里有萤火虫的光。
远方的夜色里有风吹来,真希坐在摇椅上,茫然四顾,很快,便察觉到这是自己的梦境。
“清醒梦?网上是说过有这种东西吧?”
她困惑的挠着头,环顾着身后有些年头的木屋,确实,这是记忆中最深刻的地方。童年,在外婆和父亲还没有去世的时候,庇佑他们的小小庭院和房屋。
虽然下雨的时候偶尔会漏水,但落在铜盆的声音就会清脆。
就像是交响乐一样。
交响乐是后来学会的词,但她一次都没有去听过。应该很厉害吧?怀纸小姐好像很了解的样子……
这么想的时候,她就看到了月光下那个坐在木廊之下的身影。
孤独的仰头凝视着天上的月光。
月光也变得轻薄起来,落在了她的眸子里,让她的眼瞳也焕发着光芒。
真希愕然了许久,恍然的点头。
梦里也有怀纸小姐吗?
真好啊……
忽然感觉开心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