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灰血之下的罗素自恍惚中惊醒,
在这痛楚中,脑中所浮现只有一个念头——这老娘们一定是在公报私仇……
可是,手臂却已经不假思索的抬起,伸出,握紧了她奋力投来所投来的背包。
确切的说,是背包里所落下的一个小小的铁盒。
遍布划痕的铁盒子上没有任何花俏的装饰和标志,只有在漫长时光中渐渐暗淡的喷涂编号。
【009】!
侵蚀之中的罗素已经再忍不住喜形于色——编号咒弹!
啪!
铁盒被彻底捏碎,破碎的铁片之下,那一枚看上去像是锈蚀铁块一般的咒弹已经落入了罗素的手里。
崩裂缝隙。
一缕黑暗从其中流出,粘稠如墨……
罗素低头,凝视着那一张近在咫尺的臃肿面孔,脸上的巨大裂口绽开,宛若过年时的长辈们开怀大笑:
“——好孩子,大掰给你看个好东西!!!”
轰!
法布提之刃的电光再度升腾,但此刻,自咒弹的转化之下,却已经再看不到任何的光彩。
只有一片令人毛骨悚然的漆黑。
瞬间,漆黑蔓延数十米,宛若世间无穷恶意所凝结而成的长矛,自罗素的手中投出。
贯入了婴儿的面孔。
轰然炸裂!
刺耳的啼哭声里,漆黑的风暴扩散,自其中井喷。
还有更多的诅咒已经渗入了这具身躯,乃至灵魂!
倘若黑函是统辖局的现境秩序对个体的终极体现的话,那么编号咒弹,便是统辖局所授予干员的终极手段!
从一开始,就是为了让执行干员在面对个体的反抗时,一锤定音的绝杀。为此,不惜以现境之权威,自白银之海中提取人世的无穷流毒和诅咒。也因此被诟病为恐怖政治的产物。
每一枚登记在册的编号咒弹,都是一切违规升华者的悬顶之剑。
编号千位以内的咒弹,就足以杀死寻常的五阶。百位以内的,便足以令受加冕者灰飞烟灭。而编号在10以内的咒弹,每一次出现时都将在现境之内掀起轩然大波,遭到了五大谱系的联合抵制而彻底封存。
而最近一次的,是在百年之前的锈风行动之中,杀死了天敌·马尔杜克的【008号】——
现在,伴随着刺耳的啼哭声,凄厉的呐喊开始迅速消散。
白银之海中,沉睡的巨大婴儿猛然挣扎起来,抽搐,面孔之上崩裂出一道触目惊心的裂痕。
再无法维系这短暂的降临。
巨大的身躯如同泥浆那样溃散,腐烂。
最后,只剩下一颗破碎的头颅从其中落出,翻滚,没有任何特征的空白面孔却好像依旧在死死的盯着罗素,凝视着他的面孔:
“罗素……你终将是吾等一员……”
“你猜怎么着?”
罗素想了一下,无奈耸肩:“当年维斯考特也是这么说的。”
啪!
自践踏之下,头颅破碎。
整个大厅里再度恢复了静寂,只剩下无数尸体溶解成的液体到处弥漫,就像是腐坏的羊水一样,令人作呕。
“呼,好险!”
罗素摇头,摸了摸迅速愈合的面孔,回头一笑:“吓得我都以为要毁容了,怎……”
话语,戛然而止的话语。
他的笑容僵硬在脸上。
就在不远处,跌坐在地的x女士无声的喘息,按着喉咙之上的裂口。脖颈之上的血肉翻转,如同遭遇了野兽的啃食一样。
看不到任何溢出的血色,只有灰黑的色彩盘踞在伤口上,突破了疫苗和临时抗体的阻隔,丝丝缕缕的,顺着血管,向上侵蚀。
像是蜘蛛网一般,爬上了她的面孔,没入了她的眼眶。
令左眼,渐渐的染上纯粹的漆黑。
当最后的防护被撕裂,畸变的秩序已经没入她的灵魂。
她本就是统辖局的一员。
哪怕到现在,她都未曾试图否定和抗拒过这一点。
即便这会让自己沦落深渊……
在察觉到自身变化时,她好像愣了一下,想了一想之后,放下了刚刚开启的止血凝胶,摘下了挂在脖子上的识别胸牌,丢出。
落入了罗素的手中。
“……”
她张口,却发不出声音。很快,她抬起了双手,好像向前推了一下,指了指罗素,还有他的身后。
【后面的,交给你了】
“嗯。”
罗素点头。
于是,她便笑了起来,从口袋里掏出了另一个铁盒,连着自己的耳麦和手枪一同,递给了他。
等罗素接过之后,她便抬起了双手,再次推了一下看不见的东西,只不过,这一次推向了自己。
【帮个忙】
“嗯。”
罗素再度点头。
她再没有说话,眼看着罗素抬起了枪口,对准了自己的额头,枪口毫无颤抖,稳定如山。
有那么一瞬间,罗素张口,想要说些什么。
想要问问她,还有没有其他什么的要交代。大家相识一场,虽然这么多年两看相厌,可就没有什么想要说的吗?
可自始至终,她都没有再说话,只是看着他,毫无恐惧,平静的就像是漫长的忙碌之后终于要下班了一样。
“再见,x。”
罗素最后道别:“休假愉快。”
他扣动了扳机。
然后,永无止境的工作终于结束了。
随着枪声一起。
“这里是罗素,状况变化。”他戴上了耳机,说道:“x死亡,剩余工作由我接替,报告状况。”
“……已确认畸变规则扩散,现统辖局所有现境机构紧急锁闭。先导会已经不再回应我的消息,倒计时还剩下二十一分钟。”
短暂到几乎无法察觉的沉默之后,另一头的报告声响起,如此平静:“在你的前面,右侧,应该有一条紧急通道,那里可以通向地下六层,统辖局总部地下的核心封锁区,中间会有两次权限检测,带上她的胸卡。”
她说:“快一些,你的时间不多了。”
“二十一分钟?”
罗素低头,看了一眼手里的枪:“绰绰有余。”
他推开门,走向了扭曲的迷宫。
在那一片更深的黑暗中,火光燃起。
.
.
此时此刻,现境的各处,不论是新乡、巴黎、金陵还是圣彼得堡,笼罩在警报声里的统辖局分部一片死寂。
重重闸门落下封锁一切,黑暗里,传来了癫狂的呐喊和嘶吼,乃至惊恐的尖叫和哭声。
当枪声响起时,一切都归于静寂。
缝合着眼耳的沉默守卫手持大剑,守卫在每一个高层的身边,超越五官的感知洞彻着每一个颤栗和惊恐灵魂,观测一切变化。
残酷的,对一切蔓延而来的灾害,予以剪除!
厚重的闸门隔绝了内部的污染,同时,也屏蔽了外面的,天崩地裂!
暴风、骤雨、寒潮,乃至地震。
自各个国家的卫星图之上,宛如灾害宛若井喷,自大地之上肆虐,几乎快要将每一寸土地覆盖在其中。
狂暴的海啸从黑暗里升起,掀起轰鸣,拍击着大地,迅速的吞没城市。
随着大秘仪的失控,一切环境调控都在迅速的失去效果,甚至在外部的冲击之下,掀起恐怖的涟漪。
而随着歪曲度的迅速攀升,腐朽的泥土之下,干枯的骸骨抽搐着,蠕动,自黑暗里,抬起了空洞的眼睛。
在暴雨的冲刷之下,它们从淤泥中爬起。
望向灯火飘摇的城市。
.
存续院,最底层,一阵阵剧烈的动荡里,尖锐的报错声再度从庞大的设备之上响起。
“怎么回事儿!究竟他妈的又多高的延迟?为什么没有响应?!”
自有一次的报错里,沙赫狂怒的砸着眼前的屏幕,试图通过拳打脚踢这种最原始的方法修复错误:
“这种时候拒绝访问,有没有搞错?”
“傅,傅!你听见什么了吗?”
在白银之海所传递来的乱码中,他回过头,看向身旁的少女:“告诉我,快点!”
重重线缆的缠绕里,傅依恍若未闻,空洞的眼瞳抬起,倒映着远方那渐渐暗淡的璀璨辉光。
“有人在哭。”
她说:“有很多人在哭……”
那样的声音如此的空灵又缓慢,就好像,有什么东西凭依在她的身体之上,使用着她的话语,降下启示。
她艰难的分辨着无穷潮声的呐喊,眼泪从脸颊上缓缓落下。
“他们都很害怕。”
在她的低语中,白银之海再度掀起新的风暴。
现境之外,大君之锤砸下,带来毁灭!
令现境之门,轰然破碎——
庞大的世界迎来了前所未有的动荡和颤栗,当所有人惊恐的抬头时,便听见了从未曾有过的碎裂声。
延绵的巨响中,庞大的裂隙自现境的夜空之上蔓延……
展露出深渊的恶意。
天裂了。
可紧接着,漫长的黑夜却被不知从何处升起的辉光所照亮。宛如风沙和绿洲之上的暖阳。
恢弘的光芒升腾而起,一道道宛若星辰的耀眼光辉展开,弥补在现境的缺口之上。
更替了崩溃的防线,阻挡在了毁灭的前方。
令一切,再度,恢复原状!
此刻,在大君的眼前,坍塌的战场中枢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漫天呼啸的风沙,仿佛延伸到视线尽头的金色沙漠。
一座座恢弘的金字塔伫立在大地之上,代替现境,承受着这一份深渊的冲击,迅速的崩裂缝隙。
往昔埃及的众王之陵墓与此显现。
向着闯入的旅人,展现这一份于现境通存的气度和辉煌。
陵墓四周,唯有黄沙茫茫,寂寞荒凉,延伸四方。
只有一人,端坐于正中的王座之上,身披华服,手握权杖,
可是在近乎永恒的诅咒和神性侵蚀之下,面目已经不复端庄,奄奄一息。身躯佝偻干瘪,如同侏儒。
甚至,没有站起来的力气。
可当那一双浑浊的眼瞳抬起,便仿佛早已洞彻了一切变化和流转,平静的俯瞰着命运和生灭。
无穷的奥秘和光焰自他的眼瞳中流转。
宛若万王之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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