鹤郎君双眸猛地大开。
血光在瞳中跳动。
“昨也说不是时候,今也说不是时候,如今人皇衰弱,龙气不稳,若我们放手施为,整个长安,不,整个东土大地,皆是我族囊中之物!所有人类,将为我族血食!”
“星君说了,时候不到。”
鸠婆仿佛复读机一般,继续重复着方才的话。
这句话,激怒了鹤郎君,他嘴里尖啸一声,双袖一展。
两片大袖猛地向鸠婆卷过来。
定睛细看,那哪里是什么衣袖,分明是一对雪白的羽翼。
根根羽毛锋利如刃,在空气中,化出鬼魅般啸音。
庭院中的月光,被这一袖,截为两半。
鸠婆手中木杖一顿。
咚!
两片雪翼划过,陡然将她的身体化为三截。
鹤郎君一击得手,口中喝道:“晦气,晦气!懒得跟你这老乞婆计较!星君不许,我们便自取。”
骂声中,他的身形忽然拔地而起,空中涌出黑气,将他身子一卷,转瞬远去。
地面的碎尸不见了。
十几步外的阴影中,鸠婆缓缓抬起头颅。
她的斗蓬破碎,露出的脸异常诡异。
就像是有人将布娃娃剪碎,又用拙劣的手法,将碎块硬生生拚凑在一起一样。
歪歪扭抿,恐怖异常。
鸠婆抬头,一开口,露出满嘴尖牙利齿。
“得回报星君,有些族人……压不住了。”
……
九月初十,吉,宜开市,沐浴、嫁娶。
忌动土。
长安朱雀大道。
一骑疯狂打马冲过,引得行人纷纷侧目。
……
莫将画扇出帷来,遮掩春山滞上才。
若道团团似明月,此中须放桂花开。
这是唐时董秀才结婚,李商隐作傧相代之而成的诗歌。
李商隐是晚唐诗人,离他出生还差着两百余年。
但不妨碍此时相似的情境发生。
随着台上和伴郎一声高喊:“新妇子出来。”
站在台下披红挂彩的苏大为,老脸微红,但仍一板一眼的向着一个方向,念着催妆诗:“不知今夕是何夕,催促阳台近镜台。谁道芙蓉水中种,青铜镜里一枝开。”
伴随着满院的欢笑声,穿着新娘子吉服,披着红盖头的聂苏,在一群妇人的簇拥下,走向高台。
一对新人一起走上红毯。
红毯是波斯所出,由苏大为的好友,胡商思莫尔相赠。
苏大为与聂苏肩并肩,相伴而行。
充任金童的李客以及尉迟宝琳的女儿充任玉女,一对小儿女在道旁跟着新人,从腰上皮囊里取出五谷,向着苏大为和聂苏洒去。
这是取五谷丰登之意。
院中四周,从苏庆节、尉迟宝琳、程处嗣、安文生、高大龙、高大虎、李博、周良、南九郎、拐子爷等一帮不良人旧识,到高崇文、李谨行、李辩、郭待封等军中将领,跻跻一堂。
包括箫嗣业、李勣、李客师等,虽人没亲至,但礼也送到。
另外李淳风是亲自来了,做为女方家长。
连宫中李治和武媚娘,也派了李贤和安定思公主,并及宫中太监女官,代表帝后,来观礼。
宫中贺礼自不用细表。
“跨火盆!”
随着司仪的喊声,聂苏玉足轻抬,迈过盆火,代表凶神恶煞两边躲。
司仪在一旁说着吉庆的话:“喜从天降落福窝,好日子红红火火!新人跨火盆~”
“跨马鞍!”
“新人迈过去,步步保平安,新人跨马鞍喽~!”
“跨米袋!”
“一撒金,二撒银,三撒新人上台转身。”
“有请新郎上来,三箭定乾坤。”
“一射天,天赐良缘,一射地,地配一双,三箭射洞房,新郎接新娘。”
无数铜钱金银,从四周洒向高台。
充任司仪的周良在一旁喊道:“各位宾朋,按规矩,新娘的盖头是到了洞房才挑开,今天来了这么多宾客,大家想不想看看新娘子的花容?”
高台四周,密集的人群顿时传出一片喊声:“想!”
其中,犹以李贤和安定思公主的喊声,最为响亮。
“那好,有请新郎揭盖头。”
周良运足丹田之气喊着。
台下早有侍女手捧红布盖的金盘上来。
揭开红布,稻米中有一个称杆。
是为喜杆。
坐在台上一旁的李淳风抚着胡须,一脸老怀大慰。
柳娘子更是笑得合不拢嘴。
苏大为略有些尴尬,但还是在周良的示意下,取过喜杆,轻轻将盖头挑开。
盖头挑开,下方人群先是发出欢呼声,继尔又发出一片长叹声。
原来盖头之下,还有一面团团画扇,将新娘子聂苏的面庞遮挡住。
这是“却扇之礼”。
即使掀去盖头,却扇也不能轻易撤去。
要想撤下却扇,还须新郎吟却扇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