扩大一些打击面,也都是顺手为之。
哪怕知道会得罪一些官员,在长孙无忌当时那个位置上,也根本不惧。
想到这里,安文生心有余悸的摸了摸自己的额头。
“可是长孙无忌身居高位,必然也有死忠,怎么会倒得那么快?”
若说开始与苏大为说时,安文生还有些不以为然。
现在他真的是放低身段,在向苏大为求教。
人是会成长的。
苏大为此时的眼光,见识,已经超过了他。
“长孙皇后的遗言你记得吗?曾说过,房玄龄可以重用,无忌要慎用。
自贞观二年,长孙无忌的右仆射就被转成了开府仪同三司,后来又做了司徒、司空、遥领扬州都督,但一直没掌实权。
这种局面直到贞观二十二年,长孙无忌被授检校中书令、知尚书门下省事。
在原中书令马周死后,长孙无忌才得到掌三省的大权。
所以长孙是到贞观末期才掌大权,根本没机会培植太多亲信。
他的优势是首席顾命大臣,陛下的舅舅,他没离开朝堂太远,但也一直没太近。
这种情况下,他动了房家,就是根基动摇。
随后那些百官背离他,倒向陛下,也就在情理之中了。”
苏大为说完这句,终于将那杯残酒饮尽,将杯倒扣在地上。
“你觉得如何?”
“若是……若真是陛下在背后谋划,这份心机手段,当真有鬼神莫测之机。”
安文生苦笑道。
他那张白脸,都透着一丝灰色,脸颊有些僵直。
厉害的人所做的事,并非一定有多神妙手段,多诡谲的布局。
只看最终效果。
像李治这样,举重若轻,借力打力,将错综复杂的局面变得对自己有利,这何尝不是一种高明。
“我现在有些相信了。”
安文生琢磨了一下道:“房遗爱之事,打击了宗室、大将、胡将,房家,甚至连长孙无忌,唯一得利者,只有陛下和武后。”
停了一停,他看向苏大为:“这事你觉得,有没有武后在给陛下出主意?”
“这我怎么知道?”
苏大为扫了他一眼:“我说的这些,都是卷宗资料里有的,写的明明白白,稍加推敲,至于陛下后宫里发生什么,我又没有开天眼。”
安文生轻拍大腿长叹一声:“我以前觉得你对朝政一窍不通,现在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
“只是信息不对称罢了。”
苏大为倒没觉得有什么值得夸耀:“在都察寺里,收罗天下情报,只要有心想查,都能比别人多知道一点。”
“什么信……息?”
安文生摸了摸自己有些发僵的肥胖脸颊,大脸上现在恢复了几分血色。
他眸光一闪:“刚才听得太入神,你说了这么多,和眼前的事有何关系?”
“关系大了……”
苏大为黝黑的脸上,双眼露出复杂的情绪。
“有了上次的事,你再看这次上官仪的案子,谁得利?”
“呃……陛下。”
上官仪被诛,跟着一大批门阀贵族被打压。
世家刚刚露头,想要死灰复燃,掌握朝堂中枢,又被李治给无情的打压下去了。
至于武媚娘,虽然后位是保住了,但手下露头的一些人,也被牵连给打掉。
李义府被诛。
武顺死得莫名其妙。
贺兰敏之也因此失势。
武媚娘本人,也被打掉了气焰,不得不放低姿态,收拢爪牙。
从这结果看,最大的好处,依然是属于李治的。
“一件事,最后谁得利,谁就有最大的嫌疑。”
苏大为喃喃自语了一句,浓黑得眉头挑起来,向安文生道:“我当时也是当局者迷,陛下既然没有废太子的意思,怎么会动武后?”
安文生点点头:“说得不错,母凭子贵,子凭母贵。
陛下在太子身上花费了无数心血,就算太子病重,也依然疼爱有加,没有丝毫疏远的意思。
而且以陛下的身体,恐怕也再难有这般精力,去重新培养一位太子了。”
“所以陛下从开始,就没有真的想废武后……”
苏大为手指在篝火旁轻轻敲击着,如同演奏。
“若说演技,陛下才是影帝级的,他什么都不做,什么都不说,就让下面的人自己激动起来,一个个极不可耐的跳出来,最后被陛下一掌推平。
朝局重新洗牌平衡,短时间内,无论是世家门阀,还是武后,都只能乖乖做人。”
“是极是极。”
安文生抚掌道:“陛下果然不愧是太宗之子。”
他的话锋一转,又回到最早的议题。
“不过接下来,阿弥你打算怎么做?陛下再厉害,他这身体状况,咱们也得做长久之计,太子那边,你是否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