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大兄做为一力推动出兵者,所承受的内外压力,相当大。
不过,尽管疲惫至极,但中大兄的一双眼睛,依旧是精光闪烁。
这是一双,写满欲望和过人精力的眼睛。
那里面,藏着一种东西,叫做贪婪。
“藤原,你来了?”
“是的,王子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收拾一下,三日后,你随鬼室福信回百济。”
这句话,把扶余丰惊呆在当场,一时不知说什么好。
中大兄此前一直商量的口吻,但此刻,居然是直接下令。
显然没有任何讨价还价的余地。
“王子,我不明白……”
“我们刚收到道琛的消息,唐国的熊津都督王文度死了,这是个好机会。”
“可是……”
“没有可是,天皇不在,我还在,好不容易聚齐了全国的水军,若是不打一仗,你是要让我成为全天下人的笑柄吗?”
说到最后几个字,中大兄心中的戾气终于掩藏不住,一下子爆发出来。
那种野性,粗鲁的吼声,很难让人将他与王族身份联系在一起。
扶余丰呼吸一窒,微微低下头,低声道:“一切听王子吩咐。”
“你放心,我会尽起水军,护送你回百济,正好,会一会那些唐国军队,看看他们究竟有何能耐。”
中大兄眼里,涌出狂热的自信。
对自己此行取得一场伟大的胜利,深信不疑。
倭国为了此次伟大的渡海战役,已经聚齐了全国之兵,共计十万水军。
要跨海与大唐一争高下!
此战,我大和国的子民,天神苗裔,必胜!
几乎同一时间,新罗,金城。
新罗王金春秋,坐在自己的王座上,遥望宫殿外的风雨,眉头皱在一起,显得忧心仲仲。
金法敏从殿外走来,向金春秋行礼道:“父王,不知何事召儿臣来。”
“最近,百济那边情况如何?”
“大唐总管苏定方走了以后,各地局势开始不稳,有些隐隐躁动。”
“依你看,那个大唐的将军,能稳住局面吗?”
金法敏开口想说不能,但脑中莫名闪过苏大为的样子,略一犹豫,摇头道:“儿臣不知。”
“这事,麻烦啊。”
金春秋站起身,背负双手,在殿上缓缓踱步:“你是知道我的,我对大唐素来还算恭敬,但是此次大唐居然这么容易就征服了百济,我是担心,一但消化完百济的土地,大唐会不会也想吞掉新罗……”
“父王!”
金法敏吓了一跳。
他是在长安居住并且留学过的新罗王子,对唐文化十分了解。
“大唐应该不会如此,他们的皇帝比较重颜面。”
“呵,在国家面前,哪有那些东西,开疆拓土之功,谁不想要,若我们有实力,难道就不想?”
金春秋花白的双眉下,眼神凌厉的扫了一眼儿子。
“在国事面前,不要存任何天真。”
“是,父王教训得是。”
“我还担心一事。”
金春秋缓缓走到窗边,看了看窗外,犹豫了片刻,才回头向金法敏道:“驻守熊津的唐朝将军,你见过,你觉得他们是怎样的人?”
“这个……”金法敏一时不知如何回答。
只听金春秋声音艰涩的道:“大唐的熊津都督最近暴毙,刚巧金庾信代表我前去劳军,送了这位都督一份厚礼。”
他抬头看了一眼金法敏:“你说,大唐会不会以为是我们做的?”
金法敏沉默了。
金春秋说的这话,还有未尽之意。
虽然新罗无意现在与大唐翻脸,但是金庾信那里,说不定会有自己的主张。
金庾信做为新罗权臣,与金春秋即有亲婿关系,又是并肩战斗的伙伴。
当初金春秋登王,若无金庾信的大力支持,绝对没这么顺利。
但金庾信也会有自己的利益。
他最常说的话,就是大唐是主,新罗是属,就有如大唐在半岛上养的守户之犬。
若这个主人,对犬恐吓威逼,那么犬也可以先咬主人一口,令主人知难而退。
此大逆不道之言,也只有少数人才知道。
但金庾信对大唐之抵触,心中之狂妄,也可见一斑。
而且听说上次在未谷城那边,金庾信吃了大亏,曾对左右说过,怀疑是大唐那边在暗中削弱他。
因此越发对大唐敌视。
所以,王文度暴毙之事,也许是百济人下的手。
也有可能,是金谀信。
不论如何,新罗与大唐都督之死,都脱不了关系。
金法敏脑中反复闪过苏大为的样貌。
那张坚毅的脸庞,那双深邃得仿佛能看透人心的眼睛。
“父王。”
金法敏咬牙向金春秋拱手道:“以儿臣之见,留守的唐军将领甚为狡猾,恐怕不可深信,万一对方归罪……我们必须未雨筹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