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郡公,这木雕是四哥当年赠我的,留给你,做个念想。”
李客师翻了个身,背对着他摆摆手。
苏大为默默行了一礼,转身下楼。
大音希声。
原来真正的悲痛。
是说不出口的。
……
太极宫,甘露殿。
苏大为难掩疲惫,默默的候在殿外。
从昆明池回来,他便第一时间赶回皇宫,面见李治。
这个时间,应该快下朝了。
昨天李治问他,愿不愿去辽东,那时候的他整个人被突如其来的消息打得措手不及,整个头脑一片空白。
等到探望李客师回来,心里越来越有一个强烈的声音在呼喊。
不,那不是声音,而是心中有一口气。
有一种浓烈至极的情绪在烧灼着。
令他马不停歇,只想第一时间见到李治,向他说出自己的答案。
“陛下到。”
远处,传来太监的呼喊。
隐见黄盖伞和仪驾缓缓向甘露殿而来,一群仆从太监并千牛卫们,依次而行。
早有这边的太监小跑过去,向李治通报。
再过了片刻,李治在侍从们的陪同下,进入苏大为的视线。
苏大为微愣了一下,因为他从李治身边,还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那是一员老将。
须发皆白,但腰杆挺立得如标枪般笔直。
他的脸上充满塞外风沙苦寒刻下的深刻沟壑,每一道皱纹,都仿佛在诉说着他的功绩。
他那双眼睛,无比的锐利,简直如同鹰隼般,一眼就落在苏大为身上。
直到这时,这位老将原本冰霜般的脸般,才稍稍化开一些,向着苏大为远远的点头。
不是苏定方还能有谁。
苏大为赶紧快步迎上去,先向李治叉手行礼,再向苏定方有些激动道:“苏将军什么时候回来的?”
“刚到,一回到长安,先过来面见陛下,那些兵还驻扎在外面营地里,还有些战俘。”
说着,苏定方笑道:“明日会有一场献俘礼仪,你若有空,可来看看。”
“一定。”
苏定方是苏大为的兵法老师,又是长辈,他这么说,苏大为自然要应下。
只不过心里略有些奇怪,按苏定方的性格,似乎不会这般张扬。
为何特地说献俘之事?
他哪里知道,历史上苏定方此次献俘大大有名。
乃是苏定方擒获反叛的部落首领都曼,率军献俘于大唐皇帝陛下。
只不过,按原历史,当时李治巡幸东都洛阳。
这件事发生在洛阳乾阳殿。
当时有官员请斩都曼,但苏定方叩头请求说:“臣先前已晓谕陛下旨意,签应免他死罪,希望饶其性命。”
李治说:“朕为卿保全信义。”
于是赦免了都曼。
自此,葱岭以西全部平定,稳定住了大唐通往西域的贸易线。
苏定方也因此被加赐在邢州钜鹿的实封食邑五百户,并升任左武卫大将军。
当然,在此时,因为苏大为这个小蝴蝶带来的种种影响,一切都发生微妙的变化。
至少在现在,李治还没有巡幸洛阳,仍旧在长安太极宫。
李治心情似乎仍受到昨天的战报影响,皱眉向前方看了一眼:“阿弥既然来了,就随我一起入殿,正好有些事要和你商议。”
“诺。”
仪驾继续前行,到了殿前,李治并苏定方、苏大为三人在太监陪同下走进去。
千牛卫自动分列两旁,按刀值守。
李治走到自己的龙坐前,一屁股坐下去,叹了口气,伸拳捶捶腿:“朕这腿疾,越来越重了,不利于行,若再遇到头风发作,真是感觉生不如死。”
“三郎。”
武媚娘正好从殿内走上来,听到李治的话,走到他身后,伸出柔荑给他轻轻按揉着太阳穴,低声道:“休要说这些话,你我夫妻同体,你好,我和皇儿才能更好……昨天听太医说了,都是些小病,适时调养也就好了。”
“太医开的那些药,既不能治病,也不能缓解朕的痛苦。”
“若医生不行,咱们再换一个医术好的也就是了。”
“唔,敏之上次推荐的那个叶法善不错,他炼的丹吃了朕确实感觉精神健旺了许多,头风也缓解了些……”
“说起来,大明宫也该重修了,如今国库充足……”
“这……还是省着点吧。”
“太极宫阴湿,每当下雨到处漏水,地面都是潮的,不光对陛下身体不好,对皇儿也不利,再说如果你们健康,这是多少钱也换不来的……再不行,先去东都住一阵子。”
显庆二年,也就是三年前,李治颁布《建东都诏》,称洛阳“中兹宇宙,通赋贡于四方,交乎风雨,均朝宗于万国”,于是改洛阳宫为东都,洛州官吏员品并如雍州,自此大唐正式实行两京制。
李治与武媚娘这对夫妻俩在殿内低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