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不要去劝劝他们?”
“免了,我和房家人没什么关系,再说人家未必看得上我,才不要自讨没趣。”
唐朝现下两大贵族门阀,一为关陇集团,这是从北魏至隋至大唐的门阀军事势力。
而另一支,就是新兴的山东贵族。
房家人,正是山东贵族的代表人物。
至于苏定方,属于新兴的军事将领,现下还远未到人生巅峰,无论在关陇集团,还是在山东贵族那里,都有些不够看。
最少要到苏定方打完高句丽,才有资格与关陇、山东两支势力平起平坐。
这些念头在苏大为脑中一转,只见苏庆节将一个薄薄的册子递了过来。
“这是什么?”
“哦,这是在武顺家搜查时发现的,她说是大慈恩寺的玄奘法师手抄的经书,令贺兰敏之每日诵读,我觉得有点奇怪,顺手拿了过来,刚才想起,你似乎跟玄奘法师有点交情是不是?这东西给你,你看看对不对。”
“手抄的经,有什么对不对?”
苏大为有点诧异,随手将那册经文接过,入手顿觉有异。
他吸了吸鼻子,将册子翻开。
入目,一片暗红色的经文,一丝淡淡的血腥气同时飘起。
这是,用血水写就的经书。
果然有些古怪!
难道是玄奘法师的血?
虽说贺兰敏之那古怪的身体情况,可能需要压制体内属于诡异的部份,但是这“血经”,真的是为了压制诡异血脉吗?
血写的经文,每一个字,每一个笔划苏大为都认得,但是看在眼里,总觉得有些说不出的诡异。
“这经先放我这里,我回头问一下玄奘法师。”
“行,先放你那吧,不过如果结案要用的时候,你得还回来。”
苏庆节小声说了一句,又抬头看了看铁匠铺前对峙的房氏兄弟,摇了摇头,嘴里嘀咕道:“真是丢人丢到外面了。”
“别说这种废话,你推荐的这家铁匠铺,戎小角那边制蜡还需要工具,如今怎么办?”苏大为抓住他的手追问道。
“我哪知道。”
苏庆节没好气的翻了翻白眼:“要说这制作手艺,满长安你绝对找不出比房家铁匠铺更好的了,天知道他们兄弟会为点鸡毛狗屁的事在这里吵起来,不过你也不用担心,他们应该吵不了多久。”
就在苏庆节说话的当口,铁匠铺门前的房遗爱和房遗则似乎也失去了继续争吵的兴趣,在店铺内匠人的劝解下,各自黑着脸离开。
苏庆节咧嘴一笑:“看,我说过什么,都是房氏兄弟,吵归吵,出不了乱子。”
对他这番话,苏大为只在心里暗自摇头。
记忆里,最后就是房家自己人举报说房遗爱和高阳有问题,最后掀起了永徽年间最大的“谋反案”。
不过那件事还太远,暂时不想太多。
汉苑,感业寺。
香烟缭绕中,明空法师从一间佛堂里走出,她的双手合什,眉目低垂,在眉眼间,似乎隐隐透着一丝忧愁。
“媚娘。”
随着一声喊,如今的大唐皇帝,李治从后面追上来,拦在明空法师前面:“我们话还没说完,怎么就走了。”
李治说着,伸手在自己的衣襟间,整了整领口。
一旁跟随的两名太监忙上来,帮着皇帝大人将衣袖和腰带整理妥帖。
“陛下希望我说什么?”
明空法师抬头,看了一眼李治。
这一眼里,带了太多的情绪,远不像平时的明空法师。
李治只觉得心弦一颤,对上这个女人时,他发现自己心里最深处的某种东西被触动了。
在她面前,自己很难摆出帝王的威仪,心里,竟然隐隐有那么丝亏欠。
“媚娘。”
李治伸手,将明空法师的手握在手心里。
“我知道你苦,知道你委屈,相信我,我……朕不会让你在这里待太久了。”
“陛下。”
一名太监匆匆走上来,在李治身旁耳语几句。
李治听了神色微变,有些为难的看向明空。
“陛下去吧。”
明空法师轻轻将手抽出:“你是皇帝,这天下的大事,都等着你去定夺,我只是一个小女子,一个方外之人,不值得陛下如此。”
“媚……”
李治嘴唇微动,想要说些什么,却发现自己此时什么都说不出口。
他只能长长的叹息一声,在太监的陪同下,向院门走去。
走出数步,听得身后,武媚娘开口道:“陛下,我能求你一件事吗?”
“媚娘,你说。”
李治心中蓦地一震,接着是一阵欣喜,他回头看去。
只见明空法师站在佛堂前,双手合什,面色悲苦道:“贫尼想回家看一看。”
“我,朕,应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