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昔荣将手里酒杯轻轻放在桌上:“若我年轻时,似现在这般心态,何至于蹉跎至今,只怕早就成事了。”
“妾身不知该说些什么。”孙九娘轻咬红唇,欲言又止。
“好了,不说这些丧气话,现在万事齐备,如箭在弦。
相信很快就会有结果。”
天色渐暗,夕阳映在墙头,现出一片斑驳。
苏大为从县衙走出来,看到对面有人影晃了一下。
仔细看,却是南九郎在对面街上,冲他悄然比着手势。
苏大为因为修炼元炁,视力远比一般人要好,心里奇怪,但脸上还是保持不动声色,装做若无其事的样子,悄悄走过去。
见无人注意,他才走到南九郎身边:“九郎,什么事?”
“是新罗使馆那边,拐子爷让我来喊你过去。”
“这就去,对了,你站这么远做什么?”
“拐子爷说尽量别让人看见。”
半个时辰后,苏大为带着气喘吁吁的南九郎赶到了新罗使馆。
因为天冷的关系,使馆周围显得比平时冷清,只有沿街一些商铺还开着。
拐子爷在斜对着使馆的一家食肆靠窗寻了个位置坐下。
苏大为跟南九郎走进来的时候,他正就着一碗凉水,慢慢咀嚼着胡麻饼。
平时拐子爷可以说是好酒如命,但是出任务的时候,他从来都是滴酒不沾。
“阿弥。”
“拐子爷。”苏大为上前打了个招呼,朝窗外看了一眼,以他的视力,不动用元炁的情况下,只能看到使馆大门,略有点模糊。
“有什么发现?”
他压低了点声音。
“坐下说。”拐子爷倒是不慌不忙,招呼苏大为和略有些局促的南九郎在桌前坐下,招呼店家上了一大碗“馎饦”和一笼蒸饼。
馎饦是把面团扯成拇指大小的片儿,用急火煮熟,再加上佐料,也就是后世的面片汤。
汤碗端上来,再在其上洒上一点胡葱,光白可爱,香味扑鼻,吃上一口,滑美殊常,令人食指大动。
“我吃过好多家了,就这家的馎饦最正宗,你们也尝尝。”
拐子爷大声推荐着。
“拐子爷,说正事。”苏大为哭笑不得,不就是一碗面片汤吗?
改天找铁匠打一口锅,炒几个菜出来,不得吓死你。
“昨天来过的那个外人,又进使馆了,我估摸着得有一会才出来,我们先吃点垫垫肚子。”
“身份查清楚了吗?”
“查清了。”
拐子爷神秘一笑:“你猜是谁?”
“我怎么猜得到。”
“嘿,是我们大唐人,万年县,宣阳坊的邓记果子铺的老板。”
呃?
苏大为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邓记果子铺,不就是那家卖甜得要命的灵沙臛的吗?
怎么会是他!
想过很多的可能,但就是没想到,一个卖灵沙臛的老板,会与新罗使节扯上关系。
一时间,苏大为沉默下来。
拐子爷继续道:“这段时间进出的,除了使馆自己的人,很少有外人进来,往来的我们都排查过了,只有这两天这个老板有点可疑。”
“这人叫什么?”
“邓建,宣阳坊的果子铺只有他这一家。”
“那就没错了,他家我去吃过。”
苏大为说着,心里忽然一个闪念,似乎想到了什么,然而一时又抓不住。
拐子爷招呼南九郎道:“九郎,蒸饼你吃点,一会不知要守到多晚。”
南九郎点头谢过,抓起一只蒸饼小口吃起来。
苏大为这时接着问:“他昨天在里面待了多久?”
“昨天,待了大半个时辰吧,今天进去已经有一个时辰了。”拐子爷说着,想起什么似的,冲苏大为露出一个古怪笑容:“阿弥,你不知道,这邓建并非表面上那么简单,昨天查过以后才知道,这人在贵妇中颇有人缘。”
“面首?”
“差不多吧,总之有不少贵妇小姐,都和他有关系,这事要捅出来,不知多少宅子要鸡飞狗跳了。”
苏大为摇摇头:“这是一个看脸的世界。”
正在低头啃蒸饼的南九郎抬头看了一眼苏大为,脸莫名的红了。
“不是说你,不是说你,你还够不上那资本。”
“哦。”南九郎略有些苍白的脸上一红。
拐子爷在一旁哈哈笑起来:“看脸的世界吗?这话,忒有道理!”
“出来了!”
南九郎忽然道。
拐子爷收住笑声,和苏大为几乎同时扭头看去,使馆大门前,邓建在一名新罗人的陪同下,走出使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