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之中,有的人是又惊又喜,喜出望外,有的则是将信将疑,皱眉沉思。
杨振见状,端着茶碗时不时喝一口提提神,也不说话。
直到金玉奎最后一个看完后,交还了书信,杨振方才冲他说道:“石明雄,宋国辅,他们两个,你可认得?”
“回都督的话,此二人,卑职在清虏那边的时候,跟他们虽然打过几个照面,但是并不熟悉。那个石明雄,跟谁都是自来熟,倒是说过几次话。”
面对杨振的询问,金玉奎一边在自己的记忆中,搜索着与石明雄、宋国辅打交道的十分有限的场面,一边谈起了自己对他们的印象。
“至于那个宋国辅,一副横眉冷目拒人千里的样子,对谁都是爱理不理,看起来不太好说话,卑职与他也没有任何交往。
“不过,他们都是登州兵出身,当年登莱之乱的时候,跟随了耿仲明,后来跟着孔耿二贼过海投靠了清虏伪帝黄台吉,孔耿二贼封王以后,他们也封了甲喇章京,后来跟着耿仲明编入了清虏那个狗屁正黄旗。”
说到这里的时候,金玉奎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事,停顿了一会儿,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才又接着说道:
“孔耿二人投靠了清虏后,为报私仇,引清虏南下旅顺口,破城后屠了旅顺城,当时卑职——身在海上,但有许多亲族死于耿仲明等人之手。
“是以,在清虏那边的时候,卑职,还有卑职所在的天助兵各部,跟天佑兵几乎是老死不相往来,除非是不得已。
“当然,卑职跟这个石明雄倒是打过几次交道,这个石明雄也曾向卑职解释过当年屠城之事,说他们是被孔耿二贼所迫,乃是迫不得已为之。
“卑职当然不信,但是后来也听说天佑兵里,不仅孔耿二贼不睦,孔耿二贼部下,也是各自抱团分派,斗得死去活来,一如当年东江各部,毫无兄弟手足之情。”
“咳,咳,咳——”
说起孔耿二部人马的派系林立,金玉奎想到了当年东江镇各部内斗的情形,正说得起劲,突然被一阵咳声打断。
他连忙转脸去看,却见同样出身东江,出身于天助兵的仇震海,正皱着眉头看着他。
于是他连忙打住了话头,没有再继续说下去。
金玉奎投效到杨振麾下,已经三四个月了,对杨振身边的主要将领们,也有了更进一步的认识。
他也已经知道,他曾经拿来开过黄腔的仇震海的那个侄女,已经成为了杨振的继室,也就是现在的金海伯夫人。
也因此,他很清楚仇震海与杨振的关系。
所以自从投效到杨振这边之后,也一直将仇震海这个曾经的关系很一般的同僚,当成了自己在金海镇能够抱的大腿之一。
此时他一见仇震海的脸色,很快就略显尴尬地住口不说了。
因为这一瞬间,他也意识到了,杨振的麾下可是有很多出身东江的部将与人马,彼此关系错综复杂,一个不小心,恐怕就要得罪很多人。
“这个,都督,东江镇当年那些事情,咱们不提也罢。不过孔有德与耿仲明二贼及其部下关系多有不睦,卑职当年在那边时,也曾有所耳闻。”
仇震海咳的那几声,的确有打断金玉奎的意思,不过他见金玉奎闭嘴之后,众人的目光齐刷刷转向了自己,当下便也说了话。
“今夜耿仲明部将石明雄、宋国辅派人投书入城,若果真是他二人所为,不是别人冒名使诈,那么咱们的机会就来了,一个打掉耿仲明所部人马的绝佳机会就来了!”
“绝佳的机会?怎么个绝佳的机会?”
对于仇震海出声制止金玉奎接着说话的行为,杨振心里有点不高兴,但是听了他所说的话,心中不快散去,注意力立刻就转到了仇震海所说的绝佳机会上面了。
石明雄和宋国辅两个人联名的书信,只说自己出身登州,当年渡海投金,乃是被耿仲明所欺骗裹挟,早有反正归明之心。
现如今,他们认为杨振乃汉家是当世英雄,驱逐鞑虏,恢复辽东,非杨振莫属,他们身为登州汉儿,虽不慎事虏,但愿意将功赎罪充当内应,协助杨振大破清虏云云。
在他们表示投诚的书信当中,除了满口的空话大话之外,杨振几乎没有看到任何一句有用的话或者具体的谋划。
他们完全没有提及清虏那边的具体情况,比如清虏伪帝黄台吉的状况,比如清虏在城外的兵力分布,再比如白天的炮战之后城东威化岛上的情况,等等。
这是杨振眼下最关心的,可是他们一个字都没说。
他们也没有告知他们有什么具体的计划,比如说怎么个充当内应之法,怎么协助杨振所部兵马大破清虏等等,也是一字未提。
当然了,杨振也能够将心比心地理解他们的处境,知道他们是在担心书信投递过程中可能会出意外,或者投递到城中之后,自己未必会接受他们投诚。
可是,光凭这么几句空空洞洞拍自己马屁的肉麻话,杨振却不会轻易相信这些反复无常的二鞑子。
所以,他从石明雄、宋国辅联名的投诚书信当中,一时也没看出什么绝佳的机会。
但是,仇震海所说的打掉耿仲明所部人马的绝佳机会这句话,却依然引起了他的极大兴趣。
什么石明雄,宋国辅这样的小角色,杨振并不感兴趣。
但是说到消灭耿仲明,他可就立马不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