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群助手的簇拥下,埃蒙·柯尔特捏着羽毛笔,颤抖记述着今天最新的研究数据。
在这没有昼夜的地下,在沉重的仪器声响中,钢铁与钢铁互相之间的碰撞像是窸窣而尖锐的呼吸声,刺得耳膜生疼。
无法想象……
埃蒙·柯尔特不愿去想,脑海却固执重复着那惨烈的一幕又一幕。
脱水的畸形干尸被抬出来,极度收缩的肉体变得干瘪而坚硬,空洞的眼眶就裸露在外,眼球和眼帘都消失,只有嘴角撕开了一个不可思议的弧度,直直通往耳朵,像是要在生命的最后一刻,述说着什么秘密。
说什么?
他要说什么?
埃蒙·柯尔特手指忍不住的跳,眼球的血丝一寸寸爆开,邪气和莫名其来的恐惧彻底吞噬了他,当他终于忍不住要尖叫或狂跳的时候,一只大手搭在了他的肩膀。
“天体之音、格赫罗斯、夏盖……”
年轻人的声音在埃蒙·柯尔特身后响起:“这是新的知识吗?”
漆黑的礼装遮住了他大半的身形,在宽沿礼帽下,一双金黄色的兽瞳平静注视着埃蒙·柯尔特,脸色冷漠。
“先生……”埃蒙·柯尔特战战兢兢起身:“盖乌斯先生,我……”
“你累了。”
“先生……”
“你累了。”盖乌斯再次开口。
他与海因爵士交换了个眼神,无声吐出几个字眼:“是精神污染!”
海因爵士立即会意,在几个卫士半强迫下将埃蒙·柯尔特带出后,实验场的所有研究员都停下动作,眺望着前方高台上,那个低头沉思的年轻人。
“先生们,就到这里吧,接下来的时间请交给我。”
盖乌斯沉默了片刻,将那份实验数据收回袖中后,轻描淡写开口:“我总要与祂谈一谈,像我祖父一样,不是吗?”
短暂的寂静后,钢铁与钢铁的碰撞停止,在机械臂的驱动下,一台台升降椅将实验场的所有人运出高空,整个过程都仿佛无声无息。
“要我留下来陪你吗?”升降椅上,海因爵士敲了敲手杖:“你祖父第一次看见祂,可是差点尿裤子。”
“我们应该害怕神吗?”
盖乌斯对着天空轻轻挥手,在所有人都离去后,他提起半人高的储物箱,跃下了高台。
线路铺满了地面,钢铁森林般的机械如同各式的巨人骨架,古老又森严……在实验场的尽头,是一扇巨大的闸门,门上蚀刻着无头的骑士和狮子。
“输入指令。”
盖乌斯将手按在门前,冰冷的机械音从门缝喷薄而出。
“hereticu。”盖乌斯开口。
闸门轰然分开,露出无光的幽暗地底隧道,在不停变换指令,接连穿过了七道闸门后,他终于在最后一扇门前停下来。
没有声音。
连风声也沉寂。
呼吸和心跳的实感被渐渐剥离,巨大的混沌冻结了一切,带来人类最初的、最睁眼便所见的神秘。
“人类到如今已经繁衍了250000年,只有最近的4000年是有意义的。”
“人们在将近250000年中在干嘛?我们躲在山洞中,围坐在小小的篝火边,畏惧那些我们不懂得的事物——那些关于太阳如何升起的解释,那些人头鸟身的怪物,那些有生命的石头。所以我们称他们为“神”和“恶魔”,并向他们祈求宽恕和祈祷拯救。”
“之后,他们的数量在减少,我们的数量在增加。当我们恐惧的事物越来越少,我们开始更理智的看待这个世界。然而,不能解释的事物并没有消失,好像宇宙故意要表现出荒谬与不可思议一样。”
“人类不能再生活在恐惧中。没有东西能保护人类,我们必须保护自己”
盖乌斯低声复述出古老箴言,他抬起手臂,狮子盾章印上古老的门,缓缓照亮了他苍白的面容:
“旧王已将死去,遵从古老的约定,神啊,以狮心血裔的名,我约束你!命令你指引我!!遵那自太古以来的约!!!”
血液从盖乌斯身体流出,那些金黄色的璀璨的液体流入门内,如同巨量的蒸汽升腾爆炸,在幽暗的地底隧道卷起阵阵狂风,猛烈如海啸!
狮子咆哮,轰然降临。
“我遵你的约。”神在门内回应。
“好!”盖乌斯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