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本来纤细漂亮,白皙的几乎透明的右手手掌,光秃秃的少了小指头,切口特别平滑,我一看就看得出来,是鲁班尺砍的。 我变成了“灾”的时候,神志不清的时候,砍下去的。 “有什么好看的,”雷婷婷并不愿意手掌展现在众人面前,飞快的就从我手上给抽了下去,重新塞到了口袋里。 叫谁谁不内疚? 我咬了咬牙,雷婷婷像是看穿了我的心思,认真的说道:“这不是你的错。” 不是我的错,又是谁的错呢? “反正也不影响吃喝,也不影响工作,真的!”雷婷婷就是这么懂事,倒是怕对我的心情有影响,立刻解释道:“我没觉得跟以前都什么差别,小指头,平时也根本用不到。” 不,这已经算是残疾了哪个妙龄女子愿意自己的手变这样? 而且不影响?我不信,右手上少了一根指头,对著名的“女武神”来说没影响。 “那个时候,龙皮太岁就剩下一点了,”唐本初小心翼翼的说道:“受伤的人又太多,婷婷姐没让我们看到了她的手,她说,断了就断了,还有九个呢。” 她从来都是只操心别人,不让别人操心她,这种坚强让我心里更难受了。 我特别想弥补,拿什么弥补都可以。 雷婷婷一直在转移话题,可我的心一直没从她的小指头上离开过,没成想正在这个时候,门口来了香客。 这个香客三十多岁,一张心形的脸,有很圆满的额头,和很尖的下巴,皮肤惨白惨白的,像是平时都在不见阳光的地方生活一样。 他穿着一身笔挺的西装,我虽然没穿过这么好的,但是看得出来,袖口和裤脚的针线,都跟陆恒川平时穿的差不离,料子也跟陆恒川那种一样挺括得体。 便宜的衣服不会有这种效果,这是个有钱人。 “你好。”虽然我还是有点心不在焉,但是这个人似乎看出了我像是这个庙里管事的,用礼貌到近乎疏离的语气跟我打了个招呼:“这个庙,就是十里铺子城隍庙吧?对前一阵子那个人闹的沸沸扬扬的碎尸案显灵的那个庙?” 你知道的倒是挺门清的,因为心思还在雷婷婷这边,我只稍微点了点头。 “那就太好了,”他太高了下巴,傲然的望着我,一举一动,跟外国人的做派差不离,一看就跟假洋鬼子六娃是一类人:“方便的话,你可以给我讲一下,怎么跟城隍爷祝祷保佑?” 我禁不住还是来了兴趣,像这种洋派人,可很少能相信我们这种土神仙,也就六娃是个个中异类,难道这个人也是。 我把规矩给他讲了讲,他点了点头:“好,我来求求这个灵验的神。” 灵验看意思他特别信任我,一般没亲身经历过我保佑的,不见得能这么坚决,我没忍住还是问了一句:“请问,你是从哪里听说这个地方的?” “算得上亲身经历吧,”他没看我,答道:“我接了这么多的案子,也只有那一件案子败诉,就是托城隍爷的福。” 我一下就明白了,卧槽,我记得上次董警官跟我提起过,说奸夫在被碎尸的杨树林的尸首被翻出来之后,找了一个很厉害的律师,硬是把他们给择出来了,但是我二次显灵,缴获了凶器,他们俩才顺利吃了枪子。 当时就听得出来,董警官对这个律师似乎很忌惮,没想到他还亲自上我这里来了卧槽,该不会是跟奸夫姐姐和漂亮媳妇老娘一样,来找我报仇的吧? 王德光和陆恒川显然跟我想到了一处里去了,都虎视眈眈的盯着这个律师,时刻准备把他摁地上。 可这个律师并没有对我做什么,只是很恭敬的跪在了门口拜了起来,祝祷的声音传到了我这里:“城隍爷真要是灵验,请一定要救救我,但凡我甩掉了这些麻烦,一定给城隍爷供奉丰厚的香油钱,我认识的人多,什么层次的都有,也一定介绍他们,全来拜您!” 哎呦,说实话,我这边的香火虽然到了吃得饱住的暖的程度,可比起人家已经好好经营了一年的大庙,差距还是不这个律师是个什么人,三教九流,哪个不熟悉? 真要是帮我介绍好了,那年终评比可就不用忙了! 现如今不管是香火还是香油钱,都是韩信将兵,多多益善! 于是就更仔细的来听他的心愿。 原来这个律师,撞鬼了。 先是在下班回家的路上,听到了尾随在自己身后的脚步声,像是一瘸一拐的,回头一看,却看见路上空荡荡的,并没有人。 照镜子洗脸的时候,又看见镜子里面的倒影,对着自己笑了他自己那个时候正在刷牙,根本没法笑。 他本来受过高等教育,是个无神论者,眼瞅着出现了这样的情景,也只是怀疑,自己是不是工作压力太大,产生了幻觉。 于是他休息了一阵子,可这些个幻觉,非但没有减轻,反而变本加厉。 一个人独居,却听到厨房里有盘子碗磕磕碰碰的声音好像有人在拿他的碗吃饭。 而穿着拖鞋去厨房里看,脚下一凉,却发现拖鞋忽然不翼而飞,一抬头,落在了砧板上。 没有人能把拖鞋放在砧板上,只要他精神正常。 律师当时就害怕了起来,怀疑自己家里是不是进来了某个看不见的人,可环顾四周,打开了每一扇壁橱门,都一无所获。 接着怪事愈演愈烈,站在阳台抽烟的时候,他觉得有人想要把他推下楼,经过阳台上秋千架的时候,他觉得有人拽他想把他拉到秋千架上去。 当然不是让他去荡秋千律师觉得,是想要把他吊死在秋千架上。 他越来越疑心自己是不是脑子出了问题,甚至梦游,于是他还装了针孔摄影机,拍自己的生活,一开始也没有看出什么异样来,但是有一次,他在屋里做饭时,弄撒了糯米粉,糯米粉纷纷扬扬的撒在了厨房地板上,他当时只顾着收拾,倒是没觉出什么来,但是事后,他在一地糯米粉上,看见了两个脚印。 那脚印是赤脚,非常清楚,而且绝对不是他自己的,比他自己的小的多。 他再倒回监控的影像,看到糯米粉洒下来的一瞬间,在他脚边,勾勒出了一个人影,是个蹲着的人,而蹲着的人,正对着他咧着大嘴笑,白色的糯米粉,正衬托了一张烟洞洞的大嘴。 但是那个人影瞬间就消失了,位置跟发现赤脚脚印的地方一模一样。 他当时就给慌了,立马就想找人帮忙,可他这个圈子里,最讲究的就是理性和证据,他的录像没有人相信,都说是他万圣节的恶作剧,他算得上是走投无路,但是翻阅卷宗,倒是立刻联想起了自己正在经手的这个碎尸案上,城隍显灵的事情,顿时福至心灵,赶紧就跑来祝祷了。 原来是这么回事,算是病急乱投医不过你运气好,倒还是真投对了地方。 “居士,”我仔细的看着他:“你这一阵子,是不是得罪了很多人?” “不瞒你说,”他的脸色难看了起来:“我这一行,只需要给客服负责,要说法庭另一头,当然得罪了不少,但这不能怪我,我就是吃这一行饭的,不是嘛?他们,应该能理解的。” 那就得看被你得罪的人,有没有你想的这么通情达理了。